內田百閒(1)是這麼說的——

「雖然沒什麼特別的事情,但我就是想搭火車到大阪去一趟。」

然後,「傻瓜列車」之旅(2)就這樣開始了。

百閒是在昭和二十六年(3)寫下這段文字的。

當時正是世界大戰結束,生活逐漸回到正軌,百廢待舉,主要的鐵路也開始重新行駛頭等車。

在戰火方歇的這個時期,沒什麼正事卻刻意搭火車的行為,只能用「傻瓜」來形容。

一般來說,所謂的火車,通常是只在有某種目的的情況下才會去搭乘的。

時光飛逝,到了現今,明明沒什麼事卻刻意去搭乘火車,已不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。

這樣做的人不再自認為「傻瓜」,甚至還有很多人對自己的瘋狂度引以為傲。

身處於同樣的時空背景下,我也是那種沒什麼事卻會特地跑去搭火車的人之一。

每當一個人坐在車窗邊,眺望窗外的景色時,我也會不自覺地陶醉於自己這種漫無目的搭火車的行為,而後再隨即打消如此自戀的沉溺。

戰後六十幾年來,社會有了重大的轉變,現在已是女性也可以來趟不急不徐的旅程的時代了。

 

 

正因為世態平和,我們才能夠享受做傻事的樂趣。

只是話說回來,當和平的日子持續了六十年之久,人們似乎也失去了為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感到笨得好笑的能力了

在這樣的狀況下,於是就有人為了尋回傻事之樂,策畫出了各種艱辛的鐵道旅行計畫,這個人便是出版界第一的鐵人(4)——新潮社(5)的T先生。

由於T豐富的知識使然,隱藏在鐵路時刻表當中,各種可使人成為傻瓜的可能性,就此被挖掘出來了。

至於我,則負責按照T的計畫四處去旅行。

就像百閒總是帶著到處走的喜馬拉雅山系先(6)一樣——,與其說他是傻瓜列車之旅的隨行者,更像是受百閒耍弄的對像——我也是如此被T的計畫給搞得暈頭轉向。

但話說回來,這種「全然沒有自主性」的傻瓜程度,可是男性鐵道迷所無法模仿的,而我也對此感到驕傲。

有人說,喜歡按照固定的時刻表去跑固定鐵道路線的人,本來就有一點被虐狂的傾向。

 

對我而言,被鐵道路線、火車時刻表,還有T的計畫束縛住的感覺確實並不壞。

就像即便是在被牢牢地綑綁住的情況下,由於親身發現了何謂「只有腳趾頭可以自由活動」,或是從「沒有選擇之中體會到有趣之處」,束縛感也會漸漸地萌生出一種快感。

之所以會如此,或許是因為平常生活過得太自由,所以覺得這種經驗很難得的緣故吧?

在戰後的自由生活當中,人們似乎漸漸只有在這樣的制約之下,才能獲得當一個傻瓜的快感。

反過來說,這趟旅程是不是也代表著一種「脫離名為自由的不自由」的可能性呢

鐵道,束縛住了我,卻同時也溫柔地庇護著我。

這種重複著被束縛以及從中解脫的快感,莫名地變成我的一種癖好~~

各位不妨也試著去體會乘行於鐵道之上……

同時化身為傻瓜的愉快的感覺吧?


注解:
(1)本名內田榮造,夏目漱石門下的日本小說家,和芥川龍之介交情也頗深,以恐怖小說
和幽默風趣的隨筆聞名。
(2)內田百閒的著作《阿房列車》系列,描寫以搭車為主要目的的鐵道旅行。主角雖然是
作者自己,但也有虛構的情節和人物,內容偏向小說。
(3)西元一九五一年。
(4)意志堅強之人,作者也有暗喻T為鐵道迷的意思。
(5)日本知名出版社。
(6)阿房列車系列裡的角色,本名平山三郎,是內田百閒的友人。


本文出自:《緩緩前行,女子鐵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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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酒井順子

譯者:陳惠莉

出版社:創意市集logo2.jpg、PCuSER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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